四、往事：
莫对明月思往年 损君颜色减君年
一九七七。
13岁的宋子澄是初二里最年轻的一个了，父母是农民，有个叫子清姐姐年长她三年，一天不多一天不少，恰好三年。
同一天生日的话，就可以一起庆祝了，还省下不少钱。不过在这条村子里没有多少人理睬人出生的日子（不过观音的生日还是会有人庆祝的），唯独子澄的妈妈会给孩子庆生，提前几天准备材料，在姊弟俩生日时做一点甜食。如果那时候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话，子澄的妈妈一定不会从事第一产业而是开一家糖水店或咖啡屋，那灵巧细腻的双手也定然不会因手执镰锄而变得粗糙破损。
子澄和子清都爱甜的，所以两人都盼望着生日。小满不久后就是两人的生日，每逢这天，宋家妈妈忙完地里就会就会到厨房去忙，或许用黄糖熬一点糖水，或绿豆加米煮一小盆稀粥，或弄一些甜甜软软的粉团或糕点，或着不知道从哪搞来一点小苏打变出两碗汽水来……总之，妈妈有无穷的魔法，在这天必然会大显身手。
子澄外公是留洋的学生，这让宋夫人从小就意识到“小孩子最要过生日”的公理。后来和某宋姓的农民相爱，结为连理，正式成为光荣的贫下中农的新成员。
子清虽然长得不比天仙，却十分标致。即使身穿打过补丁的满是土气的旧衣裤，也依然十分惹人喜欢。高中毕业分配到某小学当语文老师，快要到城里去了。
子澄则十分聪颖，面庞清秀，双目炯炯有神，看上去温文尔雅。平日待人和善，于是在同学中颇受欢迎，但真正的朋友却不多。功课好不必说，学校的劳动也要数他最积极。虽然子澄瘦小，但也能干，变成了班长，也最早成为“光荣啊”的中国共青团员。
这淳厚朴实的一家与乡里关系和睦，加之在南方沿海的小村庄，又红又专的“文革”对这家没多大影响，一家人生活的宁静和谐。吃的穿的都靠分配，不饱但也足。
因为子澄是家里的男生，又是后生，自然更受双亲的眷顾，但和子清的关系也很好，子清很是呵护子澄，但姊弟俩免不了有争执打架的时候。
“快把我的红宝书还我！”子澄追着子清。
“不给，谁叫你把妈妈送给我的梳子弄坏了！”女孩子发育早，子清年纪也较之大，自然比子澄高，跑得也更快。
追逐时恰好遇上了邻家到田里拔落花生回来的四婶，她问姊弟俩，“唷，两姊弟干完活在这里玩啦？”
“四婶好……呃，还没有，不过差不多了……”子澄不语，子清彬彬有礼。
“这么懒可是不行的哦，爸妈那么辛苦，今天的事不做完明天就会很麻烦，芒种不好好种，过后什么也没用！”四婶语重心长的教育着，劳动人民比许多文化人更明白事理。
“是的。”子清应允。
四婶走远了，子清把书还给子澄，“对不起，还给你啦！”
“……弄坏你的梳子是我不对了，不过我不是故意的，我陪你一把可以吗？”
又变得和睦了——
“你是故意的！”
“不是！”
“我说是就是！”
“好啦，我是故意的，那行了吧？”
“你什么意思，这种态度，真是……”
“这也不行，那也不行，你想我怎么样？”
欸？又吵起来了？
……
学校。
老师生气地诘问子澄：“宋子澄，你怎么不交功课？你可是班长啊！”
“……”子澄不敢吭声。
“唉，你是很聪明，以前也许还能指配上高中。但现在的话，你可是要考试呢！尤其是英文，你别说和城里学生比，光是我们学校你就要排到倒数第三了……今年的升学改革，升高中要考试了，你还不努力，怎么进水泵厂中学？”老师耐心训话。
……
九月是金色的秋，拖拉机像火车一样喷着浓烟，哐当哐当地把两姊弟送到城里，一个去读书，一个去教人读书。还有开拖拉机运鹅到城里卖的大叔。
“哐当哐当”，不算英文全满分；
“哐当哐当”，可怜洋文打零分；
“哐当哐当”，听说城里汽车奔；
“哐当哐当”，高楼挂着霓虹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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